養蘭軼事 兼懷岳父

岳父馮剛毅是典型的當代隱士，曾育有五千餘盆蘭花，其中包括衝天鶴、古綾羅、水滸等十多個由他開發的線藝和山水圖名蘭。他惜蘭如命，嗜蘭如癡，終日於蘭棚內澆水、施肥、除蟲，勞作之餘，賦詩遣興，終其一生寫成五百首蘭花詩、五百首蘭花詞。

岳父前後送過我家三盆蘭花，一盆放在我書房的窗檯，據說勝在線藝；一盆放在客廳的電視機旁，飽受噪音污染；另一盆擱在陽台，據說是名貴品種，芳名“桃姬”，線藝尋常，但花形有超絕之姿，只是美色不輕易示人，數年也難得露一次臉，如果此花竟然賞光露臉，則是天降祥瑞，主“大展鴻圖”之運。

數年前某日，我閑坐陽台觀景，無意中瞥見那盆“桃姬”的葉叢中，居然挺起一枝細長蘭莖，其上錯落綴有淺紫色花苞多枚，格外醒目。自此以後，我便特別留心照料這盆“桃姬”。每逢周末還特意抽時間修剪枝葉，清除盆中雜草，竟也漸漸有得趣之感。心想，這蘭農之樂，雖無激蕩撩人處，卻有一份逍遙閒適在，恐怕不下於孔顏樂處了。

某日回家發現，那些慵懶半開的花苞已然全數綻放。我趕緊恭敬如儀地把它從陽台地下請到小圓桌上，細細端詳。這才看清，綠意盈盈的蘭葉上已黏滿塵灰。我取來紙巾，沾了清水，將十數莖蘭葉一一擦洗了，不見一絲塵埃。這才乘興賞花，細數之下，居然是十全之數。觀其花形，皆分兩層，三葉飛開而於末端微翹的尖細花瓣之上，又是一層三瓣小花，空靈有致，而花心皆點一粒淡黃花蕾。十枚淺紫小花，錯落綴於剔透花莖之上，如一樹細巧珊瑚，襯着清綠的枝葉，美極了。

我忽然心頭一動，便去取來數碼相機，從不同角度將正當極盛之態的花影攝入鏡中。月滿而虧，盛極必衰，趕在花衰花落之前，留住終將飄逝的繁華，也許就是那一刻心動的原因了。

龔 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