讀報時光

數月前，去報紙檔買一份香港報紙，不料被檔主揶揄：“第一次買報紙嗎？今天的報紙今晚或明天才有，不知道嗎？”我確實很久沒有買報紙了，經這一問才得知疫情期間，運輸不便，在澳門讀香港報紙，有了時差。

乍聽之下，今天讀昨天的報紙，有種奇怪的感覺。新聞報道講求即時性，在現今網媒大行其道的年代，讀即日的報紙，接收的資訊本已落後於網媒，更別說讀昨天的報紙了，除非讀者更在乎的是時效性相對較低的社論和專欄。

猶記得外公仍在世時，對讀報甚為執着。每天外出吃完早餐，必然會到相熟的報紙檔買一份報紙。回家後，他會打開帆布躺椅，就着從陽台灑進的日光，安靜地讀上兩、三小時。中午放學回家的我，會到外公外婆家吃午飯。一進屋，放下書包，生怕打擾到外公的閱讀時光，我會小心翼翼地從他的報紙中挑出體育版，靜靜地在旁邊閱讀。讀完報紙，我們便洗手，準備吃飯，電視午間新聞的招牌音樂也會適時響起。可以說，午飯前，外公幾乎都沉浸在過去一天的世界時局中。

說到底，仍能忍受每次讀完報紙後雙手被油墨弄髒的讀者，對報紙必然有份情意結。讀報除了是日常生活習慣外，更是充滿儀式感的行為。首先，讀者要準備一段能靜下心來的時空，也許是茶餐廳的早餐後，也許是買菜回家後，也許是辦公室的午休時段。接着，提起精神，戴好老花或近視眼鏡，一頁一頁地翻讀，眼神在一個個欄目之間游移。把報紙前後翻了一遍後，有序地疊好，再洗去黏在雙手上的一層烏黑油墨。

多年後，我漸漸能理解，那些讀不了報紙的早晨，外公內心的不快。讀報像是對自己的承諾，就像跑步、健身、讀書、喝咖啡，是日常生活中漸漸建立起來且牢不可破的儀式、規律，偶爾錯過了，會教人難過一整天。

古 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