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空
霧氣敲響了房間的窗,而我不敢回應,於是繼續躺在睡床上,直到蚊蟲來擾。是春天來了,或是冬天已過,季節輪換是必然的,今日不能既是寒冬,又是初春。明明天氣又濕又冷,飛蚊仍能生存,似乎要比人堅強,慎重起見,立刻清理屋內所有植栽。
必須把瓶裡的水先倒掉,騰出空間,才能把新的裝進去。假若我只是平庸的花瓶,是否也要定期放走積水,再好好擦洗一下內在。母親說,盆裡等待發芽的馬鈴薯不能見光,要先用泥土蓋起來,提醒了有好幾天,可我一直在忙,忙工作,忙生活,忙着躺在床上躲雲霧。鋪上鬆軟的泥土好讓嫩芽有出頭天,就連馬鈴薯的生存環境都能考慮周到,生活又怎麼會乏力?
乏力不一定是因為生病,只顧着工作卻不感疲倦的人大概才有毛病。犯病的我蓋上棉被一直睡,以為只要闔着眼就能擱置一切日常,想要好好休息,好好休息的方法就知道睡,一直躺着,又一直內疚。勤奮的人不能偷懶,和暖的春日不要添衣,即使再累再冷,工作日就只能工作,休息就留待休息日再進行;為何一日裡頭不能既休息,又工作。霧氣穿過縫隙進入了房間,過勞的人怕是等不到休息的季節了。
找一種放鬆的姿勢躺下,對天空發呆,不斷飄散的雲霧此刻似乎真的能抽走人的魂魄,疲倦的我擺脫了重量與壓力,浮在半空,無所事事,就好像從來沒有這般輕鬆過。大腦的預設模式網絡重新運轉,過往的回憶不斷被整理,與他人,或與世界的連結重新接上。出走的靈魂再次附體,我是吐掉一肚壞水的花瓶,是準備迎接陽光的幼苗,是個曾經不知勞累的病人,在放空過後終於又記起自己到底是誰。
林 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