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 宵

馬路旁停着幾架三輪車，緊貼着來往汽車，食客站在攤前挑選時，還要小心注意身後車水馬龍。我們選了個燒烤攤，一男一女站在後頭，將小籃子遞過來，請我們把想吃的烤串放進去。

正是深夜，四川的冬天是很寒冷的，炭火的熱，與篷頂上兩盞紅燈，勉強驅散了點冷風。我記得許多老式的肉舖也會點這樣的燈，就掛在一塊塊新鮮從牲畜上斬下的肉上，紅色的燈罩與紅色的燈泡，肉販兜着白圍裙站在燈下，疲憊地注視人來人往。

烤攤上層層疊疊的，什麼都有。那一整條一整條飽滿的鯽魚，堆積在一處，在鮮艷的光照中，在夜色的對比下，顯得比平日更為動人。豐茂的食物許以人可愛的滿足感，就好像手捧着灌滿蜂蜜的玻璃罐時，人下意識會露出的微笑。

在上海的冬天，我也遇見過這樣的攤販，他們從黑夜裡冒出來，孤零零站在洶湧澎湃的白色水蒸氣裡。對於食客而言，這是一個為了謀生而辛苦勞作的普通人；對於旁觀者來說，他也是人、城市、慾望與安定感交織而成的某種象徵。

成都這兩位烤攤的主人是對夫妻。女人負責收錢、交談，男人專心地轉動着烤串，往上面刷油、撒辣椒粉。等待時，女人靦腆地回答了我們的問題，一邊將空籃子遞給一位新來的客人。她說這燒烤是從晚上十點開始，一直到凌晨四點，颳風下雨雷打不動。

眼睛還望着烤串，男主人開口道：“放心吧，我們總是準時到這兒的。”

等待時，母親又去旁邊快要收攤的三輪車上買了份蛋烘糕。來成都前就有好友告訴我，說這是個好東西，一定要試試。我接過去咬了一口，發現是兩大塊鬆軟雞蛋糕，中間夾着榨菜土豆絲一類的鹹味餡兒，怪得很，卻也是有滋有味的，便就着眼前熱氣騰騰的燒烤，大口地吃了起來。

李 懿